我就想問問：互聯網上吃不起水果的人，還有多少？

幾天前，我去超市買了一串葡萄兩顆梨，本來以為花不了多少錢，結果結賬的時候成功被刺，七八十塊就這樣沒了......

拐回去一看，一百塊的車厘子，三四十的葡萄，甚至連一顆梨的價格都能賣到五六塊。

現在的水果怎么這么貴？這合理嗎？

事實上，近幾年關于水果變貴的討論一直都沒有停過。

就拿水果頂流車厘子來說，三年前，“車厘子自由”成為了春節霸榜熱搜的話題，無數的人在評論區感嘆：即便自己月入過萬，也無法享受春節期間的車厘子。不僅如此，更有網友紛紛“曬單”：一顆車厘子的價格在1至6元不等[1]。

然而，三年過去，車厘子的價格依然不低。2023年，中國農業信息網的數據顯示，春節期間車厘子的批發價格依然集中在45~90元/斤的范圍內[2]。

不過對大部分人而言，更為殘酷的現實則是這三年不僅沒有實現“車厘子自由”，甚至馬上還要失去“水果自由”。

今年春節，豆瓣小組就有人發帖“沒人覺得水果貴得離譜嗎？”評論區紛紛吐槽如今水果的價格昂貴，并且從成本、品種、房租多重角度來了一場大起底的熱議[3]。

吃不起車厘子的我們，連蘋果、梨這些傳統水果都要斟酌著買了。農業農村部的最新數據顯示，鴨梨、巨峰葡萄、西瓜、富士蘋果和香蕉周均價環比分別漲13.2%、5.2%、4.2%、2.3%和1.0%[4]。

就在前段時間，有人“陽康”了想在水果攤買梨調理潤肺，但沒想到只買了三顆就花了14元多。水果店老板娘也直言，前段時間3元一斤的雪梨，如今價格升到了7元一斤[5]。

而在微博關于水果變貴的話題下，網友們更是眾說紛紜。有人說現在的水果吃起來就是錢的味道，也有人說買水果成了開盲盒，不僅貴，還不一定能選到口感好的[6]。

水果變貴，成了不爭的事實。不過，當我們逛一圈超市就會發現，刺痛我們的往往不是傳統水果，而是那些動輒五十、一百的新品種水果。

就拿陽光玫瑰來說，作為葡萄新品種里的頂流，憑著大粒無籽、皮薄肉甜的優勢，一上市就頗受消費者青睞，一度在市面上賣到了每斤300元的高價[7]。而近幾年爆火的車厘子，從JJ到JJJJ，商超里一箱（2.5kg）的價格也是從348到468元不等[8]。

就算是一些聽起來平價的水果，也靠著品種更新，身價倍增。我們常吃的沃柑，商超里12粒賣47.9元，但新品種的愛媛28號，8粒250g裝的就要花到165元[9]。同樣是梨，相較于普通鴨梨，秋月梨的價格卻能高出一倍，每斤零售價格通常在10元以上，商超里禮盒裝的秋月梨（6粒裝）的價格甚至能賣到百元以上[10][11]。

那么，這些新品種水果到底貴在哪兒了呢？

其實，新品種水果賣得貴，也不無道理。

畢竟，很多的新品種水果都是進口而來。但是，進口并非只是單單的把水果從國外運輸到中國，它背后的成本也遠比你想的要高。

以地球彼端的智利車厘子為例，在智利的種植基地，采摘的果實必須在3-4小時之內，用0-1攝氏度的冷水清洗預冷，控制果心溫度在4-5攝氏度。清洗消毒后，再通過傳送帶分離。然后根據果實大小、顏色、硬度、含糖量進行機械自動化分級，送入冷庫[12]。

隨后，車厘子便以海運或是空運的方式漂洋過海從智利來到中國，而不同的運輸方式也讓成本陡增。數據顯示，空運車厘子一般3天到5天就可以到我國，而海運則需要一個月左右?？者\保證了車厘子的新鮮程度，成本也就更高，空運一件（5公斤）車厘子的運費將近300元[13]。

與此同時，在長時間的運輸的途中，車厘子還會因為溫度、時間的變化發生程度不一的損耗。最后，等海關清關完畢，車厘子從商超走到你家的餐桌上，在智利賣近15元一公斤的車厘子，價格就飆升到了近100元一公斤。

當然，水果價高也并非全都是進口造成的。你會發現很多新品種水果產地其實都在國內，但如果你認為把進口水果引進到國內種植培育就能吃到便宜可口的水果，那你就錯了。

比起引進水果，想要因地制宜地培育出品質極佳的新品種水果所需要的時間和金錢、所要克服的難題更大。

就像陽光玫瑰，2006年就開始在國內開展引種工作。2007年，“陽光玫瑰”在浙江金華開始實現種植。但直到2019年，陽光玫瑰才開始爆火，批發價達到了制高點150元/斤、零售端價格更是達到300元/斤[14][15]。

而這背后的原因就在于在國內培育陽光玫瑰并非易事，它對土壤、水分、前期苗木選擇等等都提出了高要求。研究顯示，陽光玫瑰葡萄最適宜種植在土壤層厚、陽光充足、地勢高蹺平坦的地帶，而且土壤pH值在5.8～7.8最為適宜[16]。

與此同時，前期陽光玫瑰葡萄苗木的選擇對后期果樹的生長和坐果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但目前，我國還沒有培育出陽光玫瑰葡萄基種，多采用嫁接苗的形式進行培育[16]。因此也你會發現，雖然市面上有許多“陽光玫瑰”，但你每次吃到的風味卻也大不相同。

不僅如此，培育新品種的水果也是個漫長的過程。2020年，上海交通大學櫻桃課題組經過近20年的努力才首次成功選育出“麗晶”和“錦晶”兩個優良品種。而2022年，世界上首個龍眼荔枝雜交品種“脆蜜”歷經15年問世，但對培育團隊來說，15年的等待只能算作一種“幸運”[17][18]。

就這樣，內外夾擊的新品種水果開始把過去的傳統水果卷得一絲不剩。有了質量更優的新品種水果，傳統便宜的水果地位自然也就岌岌可危了。當新品種被市場接受后，老品種水果種植效益會大幅下滑，甚至面臨淘汰的風險[19]。

以蘋果為例，“紅富士”就是從日本引進培育的新品種。不僅是紅富士，20世紀九十年代開始，喬納金、嘎拉等新品種蘋果的種植比例不斷提高，而像“國光”、“元帥”、“金冠”這些老牌蘋果只能接受逐漸被淘汰的命運[20]。

同時，新品種水果的“入侵”也給傳統水果帶來了全方位的壓力。廣西南寧市統計局的資料顯示，本來以香蕉、荔枝、龍眼為主要生產對象的南寧市，近幾年傳統水果的種植規模正在以不同比例縮減，轉而逐漸讓位給柑桔、火龍果等新興水果品種，像是柑橘類的新興水果年平均增長速度達到了16.7%[21]。

就這樣，新品種水果開始制霸市場。

不過，即便越來越多的新品種水果出現在市面上，我們也不能一邊倒地把價格貴歸咎于品種之上。

相較于水果品種的更新換代，水果行業背后的產業鏈才是決定水果價格真正飆升的原因。而其中影響到你手中水果價格高低的一個關鍵因素就在于——分級。

你會發現，如今我們買水果省去了很多的挑揀環節，大部分的商超已經幫你分好了三六九等，供你選擇。

其實，水果分級一直都有，但是我們小時候的水果分級的標準都比較粗放，而且不夠完善，因此沒有辦法得到很好的統一。比如最初分級的時候，鮮梨的國標還只是規定了其果形、色澤、果實橫徑，但關于硬度、可溶性固形物、總酸量等等很少提及[22]。

而且對于當時的流通來說，大部分的果商采用的也都是機械式的分選機，按照重量進行大小分級，極少數果商具有糖度分選能力[23]。如此一來，就算我們和小商小販一番博弈，買回家嘗嘗也不一定好吃。

不過，隨著近些年水果市場規模的不斷擴大，分級標準和技術也在不斷更新。就好比，進口水果普遍采用光電分級技術，一個個水果放在流水線上過一遍“X光”，不僅能選出大小、硬度，糖度水分也能測出來，因此你買到的這一批水果，大小和口味都不會差太多[23]。

于是，如今分級更好的水果，無論是賣相還是品質還是價格都要更優更貴一些。以櫻桃為例，根據陜西省的數據統計，品質優的（果徑26-30mm）櫻桃售價高達70元/公斤、最低40元/公斤，而果徑22-24 mm的櫻桃則保持在20-30元/公斤之間[24]。

就這樣，分級為水果本身劃好了三六九等。但與此同時，分級也為水果在市場上的流通帶來了巨大影響。

從果農采摘開始，水果就難逃被分級的命運。不同品質的水果分別流向加工企業、批發市場和一些運銷大戶。而大部分的中好果會在銷地批發市場或是中心批發市場實現二次篩選，進而根據水果的等級流通到個體商販或是高端超市、電商手里[25]。

因此你會發現同樣買水果，盒馬可能就要比路邊的水果店更貴一些。不過，這也不能怪這些商超，事實上，為了提升選入的水果質量，許多生鮮超市其實都有自建的分級流程，而這也無意間增加了水果的成本。

以盒馬為例，它們就有原產地直采和本地化直采兩種方式，要么直接批發到自己的加工中心自己篩選，要么就是和相關企業合作，早上采摘下午售賣。百果園甚至還將一顆紅富士，按照18個等級的區別來劃分[26][27]。

如此一來，商家已經幫你把不好的水果過濾掉，還在最短的時間里讓你買到最優質的水果，這個價格自然也就漲了起來。

所以到今天，你會發現，要想實現“水果自由”其實并不容易。被品種、分級、市場諸多因素裹挾著的水果根本無法輕易“自由”。

而對于絕大多數的我們而言，所能做的便是接受“表面光鮮亮麗，背后卻買不起水果”的現實。不過，這也沒有關系，買不起水果我們還能買果茶，買不起果茶我們還能買水果糖......

當然，還是希望我們終有一日，都能實現“水果”自由。